華山博士: 家庭是最好的道場

華山博士: 家庭是最好的道場

我們對家人，往往是充滿比較、投射和情緒。

譬如我大哥，他是我心中的英雄，文武雙全，既是體格魁悟的運動健將，亦是文采飛揚的詩人，經常在雜誌發表詩詞歌賦，難得英文也出類拔萃，令我自幼喜愛英文。

1972年，大哥考上香港大學，我們舉家感到光榮。進大學後，他常提及七十年代學運趣事，令我關心社會，跟隨他看明報、信報、明月、文化新潮。後來，大哥陪爸爸到非洲做生意兩年，可惜失敗告終；回來後，沉默寡言，煙酒不離手，孤辟高傲。每況愈下，及後拍拖、結婚、離婚收場，不歡而散。

自此，大哥移情，醉心於艱澀抽象的古希臘哲學，可能是對現實痛苦的逃避。後來還努力唸博士學位，並順利在大學授課；可惜，經常大學主管爭執，最終被解僱。自此更加抑鬱自閉，經常黏著母親，倒退像個嬰兒，對所有東西彷彿失去興趣。

我對哥哥，由最初十分欣賞、崇拜他，到後來我唸大學，自我形象忽然膨漲，基於我的脆弱和恐懼，開始視大哥為競爭對手，渴望比他優秀，經常和他針峰相對，為了雞毛蒜皮小事而唇槍舌戰，結局對罵反目，斷絕交流。

直到後來，我屢經挫敗，深刻反省，深深體會到自己的虛偽，在外面是社會運動的前衛分子，回家卻冷漠疏離，我覺得慚愧，決心和大哥修和。

永遠不會忘記，那天我鼓起最大勇氣，早上出門時，對大哥說了一句「大哥，我出門喇」。這是廿年沒有做過的。大哥十分震驚，放下手上報紙，望著我，不懂回應。我緊張地衝出門口。

翌日，我決定再次突破，「大哥，我出門喇」，這次終於成功，大哥放下手上報紙，「唔」了一聲，我們廿年冷漠，終於被愛溶解。隨後，我們慢慢開始溝通，讓我體會到能夠放下批判和內疚，學習寬恕對方和自己，真是太輕鬆了。

我感恩當年主動修和，否則內心哪一釋懷，甚至眾生內疚抱憾。

生命就是關係，關係就是修行，家庭是修行的道場，家人是最好的鏡子，讓我們看到自己的投射、執著與情緒，好值得我們深刻反思，誠實面對。

2019年1月20日